普京整体战高手，军事开道金融杀招！
二月下旬，俄乌冲突爆发。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俄罗斯发起一轮又一轮的经济制裁，甚至动用了“制裁核弹”：禁止包括俄罗斯银行使用SWIFT系统。万万没想到，俄罗斯应对西方制裁的竟然是独辟蹊径的一招“卢布结算天然气”。既将严重依赖俄供应天然气的欧洲逼入墙角，又对山姆大叔赖以在全世界薅羊毛的美元霸权敲响了丧钟。本文先介绍“卢布结算天然气”的法理依据，然后YY美元的国际储备货币地位将如何崩塌。
先捋一下欧美的制裁大杀器“SWIFT断供”是怎么回事。SWIFT是一个世界范围的银行同业合作组织，为银行提供跨境转账指令的通信服务。其总部位于比利时，受欧盟法律管辖。在俄乌冲突后，欧盟响应美国对俄罗斯的制裁，命令SWIFT中断对俄罗斯银行的提供服务。
这样，包括俄罗斯中央银行在内的众多俄罗斯银行，包括它们在海外的分支机构就无法再通过SWIFT完成跨境转账。加上参与制裁的欧美各国纷纷冻结其境内的俄罗斯银行的资产，导致俄罗斯无法动用其将近一半的黄金和外汇储备，金额高达3000亿美元。除此之外，没有参与制裁的国家的银行也无法通过SWIFT与俄罗斯银行进行交易。SWIFT声称必须遵从欧盟的制裁法令(EU 2022/345)将相关的俄罗斯银行提出自己的网络，但这并不能掩饰其为虎作伥地执行美国单边制裁的无情行径。
作为反制，俄罗斯在3月23日宣布：鉴于经济制裁的影响，今后对“不友好国家”的天然气合同将以卢布结算。第二天，严重依赖俄罗斯天然气的德国就坐不住了，总理Scholz跳出来指责俄罗斯以卢布结算天然气违反了契约精神。可惜，律师出身的德国总理，竟然无法接受“卢布结算天然气”在法理上完全站得住脚。欧洲各国与俄罗斯签署的天然气采购合同确实约定了结算货币是美元或者欧元。而且，俄罗斯的确向各国发函，要求在合同中仅改动一条，将结算货币修订成卢布。但是，这一行为并不构成违约，因为它遵循的是合同法中的“合同受挫原则”(Frustration of Purpose)，即由于某一事件带来的情形变更导致一方原先签署合同的目的无法达成，则可以免于履行剩下的合同义务而不被视为违约。[1]合同受挫原则的适用需要满足以下几个条件：(i) 该事件必须大大挫败了免责方的主要合同目的；(ii) 签订合同时的一个基本假设是该事件不会发生；(iii) 相关挫折的发生并非免责方的过错造成。 [2]首先，俄罗斯与欧洲各国签署天然气合同的目的是通过出售货物获取收益。本来俄罗斯拿到对方支付的美元或者欧元，可以用来购买其他商品；但是SWIFT制裁让俄罗斯无法使用卢布以外的货币，那么欧洲各国支付的美元或者欧元对于俄罗斯来说就是毫无价值的一堆废纸。因此，俄罗斯原先签署天然气合同的目的便因为SWIFT制裁而无法达成，于是俄罗斯可以不用继续履行供气义务。
- 俄罗斯的合同目的是卖气获利，SWIFT制裁事件使其换回的美元/欧元成为废纸，无利可图，合同目的完全丧失。
- 签订合同时，当然不会想到会发生SWIFT断供这样的“制裁核弹”事件，否则就直接约定卢布作为结算货币了。
- 法律上的因果关系往往建立在一方可控行为的基础上，鉴于经济制裁并非俄罗斯可控的事件，而是合同另一方(包括欧盟)的主动行为，且SWIFT断供并非经济制裁的必选手段，即使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有过错，但合同挫折本身并非俄罗斯的过错造成。
综上所述，俄罗斯完全可以不再履行供气义务而无需承担违约责任。
事实上，俄罗斯还是摆了欧盟一道。比如，德国没有参与对进口俄罗斯天然气的制裁，那么俄罗斯停止供气反而违约；因此，要求用卢布结算就是将了德国一军：要么修改合同，卢布结算，要么终止合同，一拍两散。买的没有卖的精，毕竟是德国求着要气，俄罗斯又不是非卖德国不可；别看Scholz现在强硬，到时候还是得服软。
更没想到的是法国的小马哥居然嘴上力挺德国，却背后给俄罗斯递刀。Macron称法国没理由接受卢布结算天然气的要求；是啊，冬天已经过去了，主打核电的法国当然不急，可是靠天然气发电的德国早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小马哥最后还秃噜一句“俄罗斯要求卢布结算的目的是避开制裁”；得嘞，这算是帮俄罗斯坐实是经济制裁造成合同目的丧失了。总之，小马哥的一举一动值得关注。法国没有美军驻扎，在俄罗斯有巨额投资，而且在俄的法资企业基本都没有停业。Macron一方面加入制裁俄罗斯，一方面又全力参与调停，两头落好。期待四月竞选连任后法国会有所作为。面对俄罗斯“卢布结算天然气”的反制，欧洲有什么办法呢？看看下面这张欧洲能源进口图，大概率欧洲得忍气吞声让步。 [3]
图中可见，欧洲3/4的天然气进口，一半的原油进口，以及1/3的煤炭进口都是来自俄罗斯。特别是德国，除了需要冬天供暖需要天然气，平日的发电也依靠天然气。如果不答应卢布结算，俄罗斯先断供天然气，接着是原油，然后是煤炭......欧洲这日子还怎么过？
看到欧洲可能不得不接受卢布结算的要求，拜登赶往欧洲救场，并号称要碾碎卢布。然而，市场的反应却十分诚实，俄乌冲突至今，卢布对美元的汇率已经飙升了将近20%，这说明有人在大量买进卢布。接下来的问题是，欧洲天然气合同需要的价值数千亿美元的卢布到哪里去搞？唯一高效的方法是向俄罗斯中央银行兑换卢布，那么欧盟给SWIFT的制裁命令还要执行吗？值得注意的是，普京此举仅仅是逼着欧盟自行掌嘴、取消制裁吗？恐怕不止于此。路透社昨天报道，俄罗斯央行宣布恢复用卢布购买黄金(见下图)。考虑到俄罗斯近年一直在减持美元，而增加黄金储备，俄罗斯应该是打算用黄金来支撑卢布价格。数千年前，老夫的年代，最常见的是以货易货；有时候出远门，会用上布币。为了穿越回来，补了点课，才了解到交子银票啥的。至于花花绿绿的美元，不就是空心棒槌、石油撑腰；然后印钞票、发国债、薅羊毛、打地鼠......利比亚要黄金结算石油，虐杀卡扎菲；伊拉克要欧元结算石油，绞死萨达姆。现在俄罗斯用卢布结算天然气，接下来再用卢布结算石油，然后再用卢布结算小麦......美国咋整？尽管俄罗斯的经济规模不大，但却有着油气、粮食这样的硬通资源(见下图)。[4]
俄罗斯在能源、粮食领域拥有优质资源，并在国际出口市场上占有相当的份额。因SWIFT制裁而无法使用欧元/美元，俄罗斯完全有理由将这些大宗商品的结算货币也改为卢布。当然，俄罗斯的经济体量只有美国的十分之一，卢布能够成为资源商品的结算货币，但不足以取代美元成为国际储备货币。然而，普京的“卢布结算天然气”实实在在地撬掉了美元霸权的一块砖，动摇了这个空中楼阁。印度已经与俄罗斯构建卢布-卢比贸易系统，印度央行行长建议各国在外汇储备中减持美元分散风险，沙特阿拉伯更是以用人民币结算原油来试探美国的“石油美元”底线。普京的绝地反击，让中国无意间成为了最大收益者。首先，去年川普在贸易战中强卖给中国的25年天然气合同居然成了摇钱树：那时候每立方米350美元的天然气，现在涨到了每立方米3500美元。中国随便卖几船美国天然气，躺着赚差价的同时，既“支援”了水深火热中的欧洲，还腾出“胃口”消化俄罗斯质优价廉的天然气。
最重要的是，在被卢布撬了墙角后的美国，再也不敢在制裁中国上面有真正的动作了。全面制裁俄罗斯和全面制裁中国对美国的意义大不相同。俄罗斯1.7兆美元GDP的经济体量不到美国的1/10，而中国的17兆美元虽然低于美国的23兆，但属于一个量级的了，而且从实际购买力计算，已经是世界第一的经济体。
美国和俄罗斯一样是资源大国；即便制裁俄罗斯，美国也不缺能源和食物(当然其经济作物比重过大也是个潜在风险)。但是，跟中国这个制造大国脱钩后，美国这个空心大萝卜断顿Made-in-China，真的要抓瞎。
除了中美贸易，中国还是欧盟、东盟、澳洲、非洲以及中东、拉美诸国的最大贸易伙伴。如果美国对中国进行全面制裁，将导致至少15%的国际贸易以美元以外的货币结算，这意味着美元霸权的彻底崩塌。
因此，在普京捅了一刀之后，美国再无底气对中国进行实质性的经济制裁；否则，就不是以前说的七伤拳，而是自戕。所以，我们只需保持发展，冷眼旁观，一个苟延残喘的帝国难免倒下，一个崭新的多极国际秩序行将诞生。俄乌冲突搞得人人上头，
开个脑洞拍砖手下留情。
[1] E. A. Farnsworth, Contracts (3rd Ed.), Aspen Law & Business, p. 617 sec. 9.1.
[2] Id., p. 654 sec. 9.7.[3] Europe is a key destinatin for Russia's energy exports, US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 https://www.eia.gov/todayinenergy/detail.php?id=51618, retrieved as of 28 March 2022.[4] https://www.worldstopexports.com, retrieved as of 28 March 2022.